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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想回家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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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23 11:34:1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据母亲回忆,我是四个月大的时候被送到外婆家的。所以,从我有记忆开始,外婆在那些我认为的与母亲是“两家人”的日子里,我总是会用到“你家”、“我家”母亲是夜里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偷偷”接走的。父亲蹬着吱吱呀呀的“大金鹿”当时之所以要选在晚上走,是因为,在我隐约意识到母亲要接我离开外婆家时,白相比起那些躲着母亲的日子,乍回到她身边时才能真正算得上“挣扎”。从我被抱父母当时守着十几米长的鸡棚住在村外“蠖屈蝸潜”式的一间黑洞洞的小屋里,只上学第一天,我就大胆地逃学了。一回到那间与鸡棚同高的小屋里,立刻就绷不住生活从没要求我们不准哭泣,它只是固执地自走自路,从不会因我们的无助哭泣就母亲很少对我有什么硬性要求,除了“不准在人前哭闹”这条,我记不起还有什么不久前,有位整整一年都没回过家的朋友跟公司请了一月的长假,他的朋友圈更新上班后,有一次被分到一个三人小组,互相一聊,三人来自三个省份,居然还是三村子里有种奇怪的现象,好像只有“离家闯荡”的,才叫“有出息”。自小父辈们周末回家给母亲买了双新鞋,她左试又试,然后问:“多少钱?”同时的,我说3我还想回去那间鸡棚高的小房子里,还想每天醒来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哭一



每个村子里好像都会有几个出于各種原因在“别人家”長大的孩子,有的在舅舅家,有的在姑姑家;有的改了姓氏,有的改了身世;有的回得来,有的回不来。

据母亲回忆,我是四个月大的时候被送到外婆家的。所以,从我有记忆开始,外婆家那排靠大街的瓦房就是“我家”,而母亲则一直是“别人家”的人。她跟其他很多 “别人家”的人一样,会来串门儿,會来吃饭,热闹过后也总会离开。

在那些我认为的與母親是“两家人”的日子里,我总是会用到“你家”、“我家”这样泾渭分明的詞语与母亲对话,母亲总是摇着头轻轻地纠正我:“要说咱家。”我是个生性駑钝的孩子,直到現在我还是这样认为。我很难记起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最終懂得了“与母亲是一家人”的事实,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习惯并贪恋与母亲一起生活,几乎耗用了我童年尾巴上所有“不懂事”的时光。

母亲是夜里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偷偷”接走的。父亲蹬著吱吱呀呀的“大金鹿”,母亲坐在后座抱著围了厚厚一床棉被的我。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很难想象,寒冬腊月的天气母亲是怎样小心翼翼抱住四五十斤的我一路颠簸到家的,将近两小時坑坑洼洼的土路,我睡得香甜。以至于后来母亲每次提起时总会说,只要我睡着了,地震都摇不醒我。

当时之所以要選在晚上走,是因为,在我隱約意识到母親要接我离开外婆家时,白天我都是出去躲著的。母亲每次来都会停一輛“大金鹿”在门口,我远远看着只要自行车還停在那里,就繞过门口繼续在外面游蕩。到吃中午饭时,外婆只能踱着小腳步子满村子四处去找我,好在村子不大,转几圈兒總能找到。有时候我蹲在地上挖沙,有时候躺在水坝坡上晒太阳,有时候是自己在“跳房子”——一起玩的孩子都回家吃饭了,只有我不敢回去,生怕被母亲带走。我見到外婆的第一句话总是先问:“我妈走了沒?”外婆也总是避重就轻地回答:“回家,吃饭。”直到與母亲生活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当年都是母亲出去找的我,找到后再悄悄让外婆领我回家。你看,一直以来,母亲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瞒过我。

相比起那些躲着母亲的日子,乍回到她身边時才能真正算得上“挣扎”。從我被抱回去第二天早晨开始,每天我醒来都会哭闹一阵子,只要睁开眼睛的瞬间看到的不是外婆家那寬敞的窗户和一根一根酒红色的窗棱,哭,就成了我的本能反应。我跟着外婆的几年里,很少有关于“哭”的记忆,回到“母亲家”后每天的哭闹几乎弥補了我童年所有缺席的眼泪。換住所,对只有七岁的我来说, 近乎于“地动山搖”。而母亲,好像从没哄过我,她好像根本听不见我哭一样。

父母当時守著十几米长的鸡棚住在村外“蠖屈蝸潜”式的一间黑洞洞的小屋里,只有一扇小小的北窗,上面好像永远都封着一塊塑料薄膜。我能清晰地记得,在上“学前班”的第一天,就有调皮的小男生说我满身的鸡屎味儿,然后 我被惡作剧的整個后背都画滿了水彩笔。“欺生”是所有动物的本性,鸡鸭狗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上学第一天,我就大胆地逃学了。一回到那间与鸡棚同高的小屋里,立刻就绷不住哇哇大哭起来,我拿手背一下下用力地擦着眼泪,置气地跟母親發火:“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现在就送……”母亲木然地看着我,忽然一下子就哭出声来,自始至终都没能说出一句话。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母亲哭,也是日后的很多年里每每回憶起来都十分揪心的一件事。我一直记得母亲那天的样子,稍稍凌乱的头发有几缕还垂在鼻梁上,腰间挎着滿滿的一篮子雞料,就那样吃力地斜着身子站在我面前,抑制不住地抽泣着。那一年,母亲40岁。

生活从没要求我们不准哭泣,它只是固执地自走自路,从不会因我们的无助哭泣就停止对我們的刁難。哭过之后,日子继續,母亲也是,我也是。我经常会见有的孩子在街上哭闹,身边的家长总是会蹲下身子细心哄著,轻轻地說着“别哭了”这样的话。曾经的我無比羡慕,我很希望母亲也会在我哭闹时蹲下来替我擦擦眼淚,能滿是心疼地哄哄我。但是,真的一次都没有。

母亲很少对我有什么硬性要求,除了“不准在人前哭闹”这条,我记不起还有什么。当多年后跟母亲提起時,她还是一如从前,轻描淡写地說:“人前不准哭,想哭就回家哭,人總得有个能哭得地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忽然就很心动,这話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在把所有可以任性的年纪都走了一遍之后,我也终于承认,想哭,真的只能回家哭,因为也只有在家里,才能想哭就哭。

不久前,有位整整一年都没回过家的朋友跟公司请了一月的长假,他的朋友圈更新幽默风趣但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在外装孙子這么久,终于可以回家彻徹底底做儿子了,爽!我们削平了脑尖儿卯着劲往大城市钻的时候,脑子里是金光閃闪的未来,可能没想到这条康庄大道上也会有装孙子的时候吧,即便想得到要装孫子,也沒想到会装累吧。

上班后,有一次被分到一个三人小组,互相一聊,三人來自三个省份,居然还是三个民族。听我说是本省的,水族的小姑娘羡慕之极:“真好啊,当地人。”我玩笑道,“当地人都离家去了远方做外地人了。”因為好奇于少数民族的语言,我让她讲“水话”,小姑娘讲了几句后突然停住,幽幽地说:“我想我媽了。”我心里顿时一哽,鼻子变得酸酸的。

与父母“各居一方”的这條路,我承认,我好像也有点后悔了,可是,我又好像有点回不去了。

同学说:“想回家,真想。但是我本科毕业难道回家种地吗?”
我问他:“种地你会吗?”
“……”

祖祖辈辈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赖以生存的本领我们都弄丢了,不在外边漂,还能怎么办。

村子里有种奇怪的现象,好像只有“离家闯荡”的,才叫“有出息”。自小父辈们就這样教导:“不好好学習就在家种地。”他们希望小輩有好的出路,能够走出“世代种地”这条辛苦的路。但是走出来我们才知道,其实,路路皆辛苦,苦到没有地方能让你哭,苦到越是回家越是不敢哭。家还是原来的家,父母还是原来的父母,歲月到底碾轧碎了什么,让原本可以肆意放聲大哭的我们变得不敢哭了。

周末回家给母亲买了双新鞋,她左试又试,然后问: “多少錢?”同时的,我说30,姐姐说20。姐姐瞥了我一眼,我眼皮都没抬,又说:“我姐买的,我不知道。”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像个孩子一樣小声抱怨: “都比不上小时候了,小時候不高興就当我面哭,现在当我面净是好事了。”今年,母親60歲。

我们自以为是的爱,有时候,真的是种傷害。

我还想回去那间鸡棚高的小房子里,还想每天醒来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哭一哭,还想看看母親脚不沾地來回背鸡料的樣子。人生就是這样有趣,我曾經拼盡全力 也不想来的“别人家”,如今拼盡全力也回不去了。我一直以为我那“一天一哭”是弥补了童年的眼泪,长大后才知道,那是预支了成年的眼淚。

妈,我想回家,真想回那个一不开心就敢“鬼哭狼嚎”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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